從傳統市場走至新式市集:永安市場到忠信市場,品嚐臺中特有的大麵羹
臺灣城市的普遍面貌,因不同時期進入的開墾勢力,或是都市規劃的政策推動,早已從一望無際的農田面貌,變成了高樓林立的燈火輝煌。時代巨變的齒輪,將人們的生活形式放在輸送帶上推進,但畢竟人還是與生產線的產品截然不同,我們有喜好、有慣性、有記憶,求新求變卻也念舊,傳統與新穎之間在城市裡的界線多數是曖昧模糊的,即便眼前是一條神采奕奕的商業街道,跨過一條河、轉了一個街角,或是單純橫越一個十字路口,隨時迎面一片老成持重的舊城樓廈。
流動、變化與不同時代產物的拼貼,一直都是城市具備的特質。猶如一場大型的蒙太奇,我們終會在不同距離和看待的觀點之間移動,建構出最舒適的生活敘事。這一趟西區的市場探險,就像一刀未剪的長鏡頭,我以傳統市場「永安市場」為起點,行經柳川,沿著五權西二街向北走,最後至許多新潮品牌聚集的「忠信市場」,參與店舖老闆們一年一度舉辦的忠信市集。
晃遊永安市場
身為一個外地人,當我介入到其他鄉鎮的日常生活時,總是頂著兩種面孔。一種是拋棄我原先的個人經驗,重新以好奇的角度看待似曾相似的生活風景;另一種是實事求是的資訊確認,盡可能得到幾句當地人的家常閒聊支持,平衡觀點。
看著麵攤老闆拉出一團粗麵條,稱呼大麵羹。一時之間可把我弄糊塗了,畢竟剛剛端上桌那碗糊糊的的湯麵也是叫做大麵羹,但實際嚐起來的湯體其實沒什麼勾芡感,難道不是得帶有一點濃稠才視之為「羹」嗎?
小心翼翼地再次與老闆輕聲確認:「大麵羹的麵條就叫大麵羹嗎?」好險一臉外地觀光客的驚奇臉龐成為我最佳的赦免標誌。老闆用更堅定的姿態點頭,試圖想幫我趕走罩頂的疑問句。
身處在擁有四十多年歷史的「永安市場大麵羹」,這是我與大麵羹的初次見面。1970年代設立的永安市場,攤販以永成街為核心,外溢至周圍街廓。遊蕩在市場中,沿路販售的雜貨與飲食攤位與一般傳統市場相似,唯有「永安市場大麵羹」是出了臺中行政版圖後,難以巧遇的飲食種類。
黃褐色的麵體幾乎要與湯碗齊高,一半面積的韭菜鋪展成一片翠綠,仔細看上頭還有些許菜脯,湯底有蝦米提味。坦白說,這是我沒有嚐過的全新味覺,難以用過往的舌尖記憶談論想法。但在內用的過程中,前來購買大麵羹的人潮源源不斷,大部分的人都是腳穿拖鞋、隨意披著一件大衣前來,可見是與當地居民難分難捨的重要飲食。
後來我走至永安零售市場的建築內,看到一間代工製麵的店舖。不死心的我,再次向製麵師傅詢問:「大麵羹的麵條有名字嗎?」師傅聽了一愣:「蛤?就大麵羹啊!」相較前一間老闆的靦腆以待,製麵廠師傅為我添加了更多註解。原來,大麵羹是加了鹼粉的黃麵,這樣可以增加麵條的嚼勁,即便久煮也不爛。此外,由於大麵羹吸附湯汁會膨脹的特性,成為許多人經濟實惠的飽腹選擇。
忠信市場的市集新貌
從永安市場步行至忠信市場約十五分鐘,經過兩處近年臺中主打的休閒區域:柳川與美術園道。從眼前這片柳川的親水景觀,難以想像過往曾是擁擠的吊腳樓。根據國家文化記憶庫記載,戰後由於臺中一帶尚未有系統地安置外省族群,退役軍人與其家眷便在柳川沿岸搭建起了克難屋,形成數百戶的水邊聚落。
那是我完全沒有經歷過的年代,畢竟在1970年後考量城市景觀,官方有計劃地遷移居民並拆除吊腳樓,目前人們僅能在城市老照片與相關的水文化暨環境教育館目睹前一代的柳川風景。至於長度近一公里的美術園道則是一座都會型公園,兩側密佈著異國風味的餐廳,公園內則有結合閱讀的公共藝術裝置「Reading Bar讀冊吧」。假日早上的清閒時刻,許多親子家庭坐在涼亭下,翻閱著故事書,暢談童話世界。
這條散步路線彷彿是市景發展的時間軸線,存在著各式各樣的生活場景,即便是舊的忠信市場也逐漸脫離傳統市場該有的樣貌。忠信市場於1960年代出現,三層樓的建築多為狹長型,每個單位緊緊挨在一起。這裡曾是附近居民的民生市場,早年更是許多外地年輕人前來城市打拼的落腳處。後來,因為周圍地區的現代化發展,生活機能逐漸轉移,保有原貌的忠信市場恍如孤島,乏人問津。
忠信市場內部複雜的所有權人結構,再加上部分道路實際上歸於公家機關,使得這裡多年來成為都市更新的境外之地。近十年來,隨著藝術工作者的進駐,啟發了市場新的生存篇章,吸引了新潮的餐飲業者、茶館與選物店進駐,每年還會串連店舖們舉辦市集活動,更新群眾對忠信市場的陳舊印象。
這一趟舊中帶新的過程裡,我們一路蒐集時代的碎屑,每一張獵影呈現的生活樣貌,都補充了西區另外一種樣子。